文/憧怡
【光明網】有時候和朋友聊天，朋友會說：你真是天真呢。
如果別的人這樣說，現在的意思大概是指一個人想法簡單，不諳世事。但在朋友那裡，說的語氣是不會帶著那種不屑或者指責的，有時候他們也會表達成“你很單純”，意思大概也是一樣，我都是當個好詞兒來聽的。
有的人的概念裡，天真和成熟好像是水火不相容的東西。他們以為，只有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沒有看到世事的複雜，沒有看到生活的困難，才會天真；而隨著人經歷的事情越來越多，看到人世間負面的東西越來越多，人就會遠離天真了。其實，天真和成熟並不矛盾。天真，是不帶任何經驗地看待身邊的世界－－也許有人會說了，那不是和成熟矛盾了嗎，一個人能夠成熟處事，難道不是從各種各樣的經驗中走出來的嗎？成熟確實是這樣，但是，並非任何時候我們都要在我們的眼睛上帶上經驗的濾鏡的，我們以小孩子般清澈的眼睛去看一棵小草，一隻小鳥，感受那一刻快樂，這對我們的“成熟”會造成任何的損失嗎？
小孩子的天真，也許是因為無知，因為他們的心還沒經過任何風霜，是那樣的柔嫩，對一切充滿了好奇和嚮往。小孩子的天真是可愛的，但也是簡單的。而那些在人世紛擾中經歷了得失哀樂的人們，思想的路程也走了那麼遠，他們的天真就可以說是被經驗鍛煉過了，帶有一種明白和潔淨，有一種美麗的深刻。
著名的童話大師安徒生，他是從寫成年人的作品開始的，1830年，在他創作了詩歌、小說、劇本，並受到社會的承認之後，他的眼睛轉向了孩子－－尤其是丹麥的貧窮的孩子。他在他後來40年的光陰裡，為孩子寫了164則童話，他“因為自己也曾經是那樣一個小孩子”，所以他能夠用小孩子的心情去敘述那些小花小草小動物小人兒的快樂和傷心，而他過去艱苦的生活，和學習、寫作、旅遊的經驗，就成了他有意義的準備。多少年來，那些充滿了天真的空氣的作品－－其中蘊含著豐富的想像力和濃厚的詩情、哲理，教育著無數的孩子熱愛生活，熱愛真善和美，也使大人們為之著迷－－事實上，哪一個大人不曾經也是一個小孩子？
而詩人泰戈爾，他的作品是“一個高度文化的藝術作品，然而又顯得極像是普通土壤中生長出來的植物，仿佛青草或燈心草一般”，在我喜歡的《飛鳥集》裡，三百余首清麗的小詩，基本的題材不外乎小草，小花，樹葉，鳥兒，太陽和月亮。讀著這些小詩，就像雨後的清晨，草葉上凝著晶瑩的水珠，陽光照在濕的樹葉上，幾乎是透明的綠，小鳥在輕快地歌唱，小溪在快樂地流淌，而幾瓣豔的花瓣，飄落在水面上，輕盈地旋舞著，順水而去……一切是那樣的清新，亮麗，可是又充滿韻味－－是那樣的耐人尋味。泰戈爾就是這樣，用天真的眼睛，看大自然的景物，卻加上經歷過許多思考以後的思想，清新的語句裡頭，蘊含著深沉的哲理，使他的小詩具有了無窮的魅力。甚至當他年歲稍長後，“心中懷著極大的哀傷”所寫的愛情詩－－那時候，他的藝術愈來愈深刻，變得富有宗教和哲學意味，人類的一切嚮往憧憬，都是他歌詠的題材，也是充滿了天真和熱烈。
純美的天真，始終是使人著迷的。那就是為什麼，曾經被稱作傻瓜的畫家亨利.盧梭的畫，始終有其魅力。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盧梭，只是基於喜愛繪畫的本能來作畫，有時候他的作品，使人感到好笑：他把小孩畫得象大人，把肖像當風景。他最傑出的作品之一《沉睡的吉普賽少女》，盡管受到了很多譏諷，卻又使多少後人為之感動：在星光與月光之下，吉普賽少女疲倦地靜靜地睡在沙漠上，唇邊浮著一層淡淡的笑意。身邊是一頭突然出現的獅子，輕嗅著身穿彩衣的少女，充滿了好奇和關懷。整幅畫充滿了夢幻的氣氛，異樣卻又自然，作者仿佛要表達宇宙間生物之中的關係除了為生存的拼殺之外，還可能或者可以有這樣一種溫和美麗的境界。盧梭的畫，因為天真純樸而使其能跳出常規散發出迷人的藝術魅力。
而藝術巨匠貝多芬的《致愛麗絲》和一位波蘭名不見經傳少女的《少女的祈禱》，盡管作者差別那麼大而採用的曲式結構也完全不一樣，但都是那樣的純樸清新，簡潔安靜，都能使人感受到少女的天真和純美，成為流傳甚廣、受人喜愛的鋼琴小品－－當然，它們要表達的內涵是不一樣的，我自己更喜歡後者，盡管簡單，卻更加自然親切，聖潔而有著一種淡淡的傷感……
有一個詞是“返老還童”，就是說當一個人經歷過人世的悲歡離合，到了徐徐老去的時候，卻把很多的經驗都留在身後，變得和兒童那般的天真。這大概不是因為一個人老了記憶力就衰退了，記不住以往的經驗了，而是因為他們在閱盡人世間的紛擾後看透了得失的無謂，不用再為現實利益而考慮，所以乾脆扯下眼前的經驗，丟下一切利害觀念，拋開了心機，任性去笑，放懷於人世間小的快樂，看起來就像一個小孩子那樣看世界了。
大自然一直都在那裡，綠的樹，香的花，清的小溪，只是你肯走出空調的房間，離開網絡的世界，不去想你的時間有多麼寶貴，去感受它們小的快樂嗎？當你看到喜歡的東西－－一篇小說，一部電影，一首歌甚至是一棵花樹，你會欣喜地和朋友分享你的快樂嗎－－而不去考慮他們是否喜歡、怎樣看你，就因為他們是你的朋友？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會直接地告訴他、表達你的愛慕和喜悅之情嗎－－而不去擔心他會拒絕、擔心他會冷漠？當你心懷感激，當你心中在乎，當你想念一個人的時候，你會讓那個人知道嗎－－僅僅是要表達，而不是有所期待？
你願意相信嗎？象小孩子那樣無條件地相信美好。
（4/20/2003 12:12:26 AM）(http://www.xinguangming.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