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彭興庭
【光明網】那個學生的身影我至今記憶猶新：澄澈的眼睛，瘦削的下巴，整潔的校服，還有腳上那雙破舊的解放鞋。那時候，我剛成為教師，心裡充滿了熱情，而他是我教的那個班的班長。在我們這所極其注重學生儀容的中學裡，他是我們班上儀容最規範的孩子。
每天早晨，他總是第一個到校，開門清掃，擦講台、擦每一位同學的桌凳，有一次他還插了一束花在講台上，是顏色燦爛的野芍藥。我非常喜歡他，甚至暗暗祈盼班上的每一位學生都能像他一樣懂事。可是我的心思和精力卻更多地用在了調皮孩子的身上，卻常常忽略了他不同尋常的成熟。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沒來學校，同學們都被堵在教室門口，我急忙翻箱倒櫃才找到了備用鑰匙，那一天，我一直都煩亂得很，因為我除了知道他是個乖孩子外對他一無所知。當天夜裡，我按照地址摸上門去，在河對岸，我找到了那間縮在巷子深處的木房。他見到我，驚喜而略帶窘迫，那是一間一眼就能望個底朝天的屋子，床上睡著他的父親，他站在我的身旁輕聲說：“爸爸病了，家裡沒人照顧”，而“幾年前，媽媽就去世了”。
我沉默了很久，那一刻，我十分愧疚，對於一個過早挑起生活重擔的孩子，我則自私地分享著他的懂事和成熟，卻忘了給予他最需要的體貼和關懷。
夜深了，他執意要送我，幽長的小巷只有我倆的身影，他向我講起童年的事：“小的時候，因為我長得矮小，同村的孩子常常欺侮我，我難過得很，覺得自己什麼都比不上別人，個子小、力氣小。那會兒媽媽還在，看著我悶悶不樂，她說，孩子，去看看我們的菜地吧，那兒開了好多的花。我對媽媽的話半信半疑，我知道我家的菜地是村裡最差的一塊，媽媽費了好大的勁也沒能讓它像別人家的菜園一樣欣欣向榮。可後來我還是去了。真的，見到菜園的一剎那，我簡直驚呆了，那塊菜地周圍開滿了五顏六色的野芍藥花。我跑回家高興地向媽媽講述我看到的一切，媽媽摟著我說，孩子，只要努力耕耘，最貧瘠的土地也能開出美麗的花。
現在這個孩子已經長大成人。這些年來，他每年都會給我寄一些禮物什麼的，然而我對於他的記憶，卻是那一雙閃亮的眸子。在我面對生活無所適從的時候，我的耳邊總響起他堅定的聲音：“只要努力耕耘，最貧瘠的土地也能開出美麗的花。”
（1/2/2003 7:24:1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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