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之窗:我心中的足跡

【光明網】生活中,一些人會成為我們的過眼雲煙,來去匆匆;而另一些人則會駐足於我們的心中,讓我們刻骨銘心。這就是生活的法則,我們無一例外。—-佚名

一月的天,冷得無情。就在這樣一天,一位新同學來到了我的專為學習能力低下的同學開設的五年級班,就是他,使我開始了自己人生旅途中刻骨銘心的一幕。第一眼見到鮑比,他渾身衣衫襤褸,盡管是冬天,破舊的衣服仍然捉襟見肘。一隻鞋沒了鞋帶,隨著他走路一上一下,拖拖拉拉。即使穿著一身很體面的衣服,他看起來也決不會是一個正常的孩子。他那種幽靈似的、呆滯、迷惑而不自信的樣子是我從未見過、也再不想看見的。

鮑比不只是看起來很奇怪,他的行為也是異乎尋常的。他在走廊的痰盂內小便,說起話來就好像是大喊大叫,對唐老鴨很著迷,他也從不敢正視別人,哪怕是在上課時,他也會絮絮叨叨說個不停。有一次他居然非常驕傲地向大家宣布體育老師讓他在臉上塗上除臭劑,原因是他笑得很難看。

鮑比不僅日常行為異常,他的智力更是低得令人瞠目。已經11歲的他居然還不會讀寫,甚至連字母表上的字母也寫不出來。不用說,他在這個班裡是最差的學生。

對於將鮑比安排在我的班級中,我一直耿耿於懷。我認真看過他的檔案,不可思議的是他的智商居然是正常的。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使他有如此古怪的行為呢?就這個問題,我與學校的顧問進行了談話,他告訴我他曾經見過鮑比的母親,鮑比的行為和他母親相比已經正常得多了。隨後,我又更加仔細地查看了鮑比的檔案,發現他在3歲以前一直生在保育院內,之後回到母親的身邊。在以後的歲月裡,他們至少每隔一年就會移居到一個陌生的環境。情況就是這樣。所以不管鮑比有多麼古怪的行為,他仍然可以做我的學生,因為他的智商是正常的。我不願去而對與承認這一切,我為鮑比生活在我的班級中而感到憤怒與憎恨。我的教室已經擁擠不堪了,並且我已經有好幾個使我心力交瘁的學生了。我從未嘗試過去教一個智力如此低下的學生,甚至為他備課都是一件不敢想像的事情。

頭幾個星期,我每天早晨起床後都是肌腸轆轆,還不得不拖著疲憊的身軀走進辦公室。那些天,每當我準備開車去學校時,都有一種強烈的慾望,期待著看不見鮑比。我時常為自己能成為一名優秀的教師而感到自豪,而此時此刻我也為自己對鮑的厭惡而感到內疚。

盡管鮑比幾乎使我發瘋,但我仍努力地拿出勇氣去教他,就像對待我班級中所有人一樣去對待他。在教室裡,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將他作為玩弄、嘲諷的對象,然而,出了教室,同學們還是不斷地傷害他。他們就像野獸那樣,對同類中的弱者、傷病者絕不留情。

鮑比來校一個月後的一天,他走進了我的辦公室,襯衫被撕破了,鼻角流著血,不用說,就知道又發生了什麼事,他被同學們當作馬跳。回到教室,鮑比坐在自己的課桌前,裝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他打開書,強忍著眼中的淚去讀,可是淚輥雜著血,還是一滴滴地掉在了書頁上。面對這顆幼小而倔強的心,我能做些什麼呢?我生拉硬扯,才將他拖到護士那兒。

對於傷害他的同學,我惟一能做的就是譴責,我譴責他們應為自己的行為而感到羞恥,因為鮑比與他們不同。我無法抑制自己的感情,近乎於喊叫地對他們說,鮑比的古怪並不能成為被傷害的原因,相反,這更應當成為被大家關心和愛護的理由。也是在這個時候,鮑比才第一次認真聽我說話,我發現自己也應當改變一下對鮑比的看法。

這件事使我改變了對鮑比的態度,也是從這時起,我眼中的鮑比不再古怪,我所看見的只是一個極需關心與愛護的小男孩。我認為這才是對一個教師最好檢驗。鮑比這種特別的需要,我必須盡我所能去滿足他。

我開始為鮑比從基督教的救世軍那兒買一些衣服,我知道同學們之所以取笑他,是因為他只有三件襯衫,我仔細挑選質量和款式都比較好的布料。這些新衣服使他興奮極了,也提高了他的自尊。不管何時,當他擔心挨打時,我總是伴他一起走進教室,課餘時間我也會陪著他一起複習功課。

我欣喜地發現這些新衣服帶給鮑比的變化。他開始與他人友好地交往,不再羞怯與沉默,我發現其他是一個很可愛的孩子,他的行為也不似從前的古怪,至少他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不敢正視別人了。我也不再對上班而恐懼了。每天早上,我都盼望能看見他走出門廊。當他不在的時候,我都會為他擔心。我也注意到我對鮑比的態度改變後,我的學生們也是如此,他們不再拿他當靶子,而是視他為他們中的一部分。

有一天,鮑比帶給我一張紙條,說他兩天後將離開這兒,看到這個消息,我的心幾乎都碎了。我還沒來得及送給他我想送給他的所有衣服。我非常難過地走進商店為他買了最後一套衣服,這是我為他準備的分別禮物。當他看見衣服上的標籤時,他說:“我這是第一次穿買來的新衣服。”

一些同學知道了鮑比要離開這兒的消息後,都主張為他開一個歡送會,我當然舉手贊成,但我想:“他們都得做功課,明天早晨的歡送會又怎麼能組織成呢?”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們居然做到了。第二天早晨,同學們為鮑比帶來了蛋糕、彩帶、氣球和很多為鮑比準備的禮物,昔日的冤家今日都變成了難捨難分的好朋友。

在鮑比在校的最後一天,他走進教室時,背著一個大背包,裡而裝滿了書。他在整個歡送會上開心極了,事後,我問他這這些書是做什麼的,他說:“送給你,我有很多書,所以我想這些應該屬於你,他們對你會有用的。”我相信鮑比在家一定是一無所有的,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一個只有三件襯衫的孩子居然有如此之多的書。

當我瀏覽這些書的時候,我發現大部部分都來自於他生活過的地方圖書館。我知道這些書其實真正不屬於鮑比,但他把他所能給的都給了我,這是我在這一生中收到的最豐厚的禮物。然而,我除了送給他衣服,什麼也沒給過他。

當他離開的時候,他問我能否做他的筆友。然後,手裡拿著我的地址走出了辦公室,留下了他的書和我們一起渡過的這段刻骨銘心的歷程。

(9/29/2002 11:26:07 PM)(http://www.xinguangming.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