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勒日巴傳奇故事(1):悲慘的童年
第一章 少爺變乞兒
小男孩拿著沉重的鋤頭在耕田,鋤頭立起來比小孩的頭還高。小孩細瘦的手腕,看起來比鋤頭還細,一耙一耙的耙著土,手腕細薄的好像要斷掉似的。遠遠的,人們就可以看到這個瘦到皮包骨的小孩,頭變得特別大,在烈日下鋤著田,看起來頭重腳輕,好像隨時都可能跌得四腳朝天。
這個瘦弱可憐的小男孩,怎麼看也看不出來是原來那個活潑可愛、彬彬有禮的聞喜小少爺──除了那一雙清亮、充滿靈性的大眼睛之外,他身上甚麼都變形了。聞喜小時候,穿的衣服都是最好綢緞做的,頭上總是戴著黃金寶石等飾物,紅嘟嘟的小臉上永遠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
「小少爺真是幸福,你看他那個笑──好像天生來享福的,不幸永遠不會降臨到他身上!」人們提起聞喜小少爺時,臉上都禁不住帶著笑:「每次看到小少爺,總覺得他就是衝著你笑,看到他那可愛的笑容,好像有多大的煩惱都會忘掉!」
然而,現在小聞喜臉上,除了悲苦和茫然外,再也看不見任何笑容了。
「這個鬼母老虎,真是沒人性!」村裡的人咒罵著聞喜的姑母。
「是啊!你看小聞喜少爺怎麼會變成這樣?」一名婦女指著正在田裡工作的小聞喜說:「原本那麼可愛的一個小男孩,現在竟變成這樣了……」婦人說到這裡開始哽咽,說不下去了。
「真是可憐啊!誰能想得到,一個那麼好的孩子、那麼漂亮的小男孩,怎麼才一轉眼,就已經被虐待得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了。」另一人嘆了口氣,搖搖頭說。
「密 勒老爺在世時,我們家小萬住在老爺家當長工,從來沒挨過一頓餓、受過一次寒,更不用說落到這種沒得吃、沒得穿的田地!」其中有一人憤憤不平說道。小萬比聞 喜大個七、八歲,聞喜小時候,他還常抱聞喜玩呢!聞喜少爺好像天生就是親近人的,他沒有一點少爺的驕氣,他看誰都一樣,對誰都一樣好。聞喜愛唱歌,歌聲極 好,就算是僕人丫頭,他都會真誠的唱一首歌給他們聽,所有人都喜歡小小聞喜。
然而,誰知道,世事無常!
沒過多久,一般人無法 想像的災難就降到了這個小少爺──這個大家認為永遠與不幸沾不上邊的小少爺──身上,而且像天塌下來了一樣,不留一點餘地──聞喜父親死後,伯父姑母把聞 喜家比王公貴族還富有的家產全搶走了,他們自己拿著聞喜的錢,過著皇帝般的生活,卻強迫聞喜兄妹日夜工作,而且不給吃不給穿的。
「天下怎有如此狠心、不知廉恥的親人!」村人私底下罵著聞喜的伯父姑母,但他們卻像把耳朵封起來一樣,絲毫不在意,每天灌進耳朵的,只有那些在他們家吃喝玩樂、逢迎巴結他們的話。
「真不明白,他們怎敢做這樣的壞事?上天遲早要給他們報應的!」村人在背後紛紛議論著:「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現在,聞喜穿著一身破爛衣服,到處是補丁。他因為營養不良,皮膚變得黯淡灰白,又因長時間在田裡工作,被太陽晒得又黑又乾,頭髮上的寶石等飾物早就變賣沒了,現在只剩一頭長滿蝨子的蓬頭亂髮……
密勒日巴傳奇故事(2):飢寒交迫
父親死後,聞喜和妹妹琶達過著比乞丐還不如的生活。他們必須在酷熱的夏天裡,整天在田裡耕種;到了不能耕種的寒冬,他們就得日夜幫姑母織羊毛,讓她拿到市 集去賣。伯父姑母對他們說:「你們必須工作養活自己!」──這兩個孩子,一個七歲、一個三歲,事情做不好還要被打罵,罰他們不能吃飯。
「你們是故意 毀壞我的羊毛的吧!我一輩子沒見過這麼壞心、這麼惡劣的小孩!──你們這樣還長得大嗎?」姑母看著織壞了的羊毛,氣得跺腳,咒罵道:「你們這兩個野孩子, 沒了爸爸,連教養也沒了!就讓我這個當姑母的,好好來教教你們!」說著,就當著聞喜兄妹面,把她拿來要給兩兄妹吃的那點剩菜剩飯倒掉。
在冰天雪地的嚴冬裡,兄妹倆兒早已餓得飢腸轆轆,眼看著好不容易才有的食物,就這樣被姑母倒掉了,三歲的琶達急得放聲大哭。
「哭什麼?!」姑母上前掐住琶達的臉頰,怒道:「做錯事還敢哭?織壞了我的羊毛,你們賠得起嗎?」
「妳幹什麼?!」這時聞喜母親剛好走進家門,看到姑母又在虐待自己的小孩,她走過去用力把女兒搶過來後,蹲下來抱住小女兒,痛哭失聲。
姑 母大怒,罵道:「好好!妳等著瞧,讓我堂兄從棺材裡爬出來看妳怎樣教養他的孩子!怎樣把他留下來的遺孤教壞!!我這樣苦心教育他們……好!好!妳這樣兇 惡!你們這些恩將仇報、人見人厭的臭窮人……敬酒不吃吃罰酒!」姑母說完,把門一摔就走了。就這樣,他們母子三人連續幾天,都沒得吃沒得喝,只有鄰居可憐 他們,偶爾送一點食物給他們吃。
聞喜母親看到年幼的兒女受到這樣虐待,幾乎天天以淚洗臉,全家每天過著淒慘悲哀的生活。這兩個小孩每天要做 太多的工作,卻吃不飽、穿不暖,他們工作到手腳都破裂、流血了,還得繼續工作,傷口結了疤,又再破掉,再結疤。除了永遠做不完的工作,他們整天還要擔心做 錯事被伯父姑母毒打,即使沒錯,也可能隨時隨地遭到一陣打罵。兩名幼兒天天看著母親哭泣,也只能跟媽媽一起哭。而母親那如江海般濤濤不絕的怨氣和恨意,更 讓這兩個可憐的孩子,在悲苦的生活中,一點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白母常常痛哭失聲,她恨老天的不公,怨人情的冷薄,想到丈夫過世的情景和丈夫立下的遺囑,她眼淚就不斷的流下來──丈夫的聲音彷彿還在她耳邊響著:
「這一次,我的病恐怕是不會好了。我的兒女都還小,留下他們孤兒寡母……咳咳……只怕要麻煩伯父、姑母、親朋好友們來幫忙照顧了……」聞喜的父親密勒蔣采講述了一下自己遺留下的豐厚財產,就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
密 勒蔣采的財產有無數的田地,和牛羊豬馬等數不清的牲畜。對他而言,愛妻是個大戶人家的嬌嬌女,兒女還小,況且他平常待孩子的伯父姑母和其他親朋好友都極為 寬厚大方,他們理當幫忙照料遺孤。並且他還留下滿屋貴重的珠寶古玩、絲綢家俱,這些供聞喜母子三人一生過著優越的生活,是綽綽有餘了──他是可以安心離去 了,於是,他喘了口氣又繼續說:
「我死後,除了安置我的後事外,剩下的財產,還請他伯父姑母和在場的親戚,幫我妻子和兩名幼子照料一下。等 到聞喜成人,就把已經訂婚的結賽姑娘迎娶過來,我的全部財產將交由聞喜繼承──在聞喜未成年之前,還請伯父姑母、親朋好友多多照顧,多多關心他們母子三人 的生活。否則的話,我死後,也要從棺材縫裏來看他們的!」密勒蔣採說完,就撒手人世了。
族人在辦完後事後,聚在一起商量,決定把所有財產交給聞喜母親掌管,但伯父和姑母卻堅決反對,他們齊聲說:
「妳雖然是蔣採的妻子,但我們才是他真正的血親,依照他生前的遺囑,全部財產應由我們來管!」他們對聞喜母親說:「我們決不會讓你們母子吃苦的!」
密勒日巴傳奇故事(3):人情涼薄
聞喜母子孤兒寡母,敵不過伯父姑母人多勢眾,只好照他們的話做,但沒想到從此之後,他們母子三人的財產不但被併吞了,從此開始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
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還同情他們母子三人,但因為他們實在太髒、太窮了,大家慢慢不願接近他們,都跑到伯父姑母家去,在那裡可以跟他們一起吃喝玩樂。最後,大家漸漸覺得聞喜會過著這樣悲慘的生活,都是他母親白莊嚴母的錯,是她沒把小孩照顧好。
「你看,那個白莊嚴母,」人們開始在背後說他們閑話:「丈夫在的時候,還裝著一副端莊大方的樣子;現在丈夫死了,就原形畢露,一副窮酸像!」
「是啊,密勒蔣采家幾代單傳的兒子,被養成那樣,真是可憐啊,密勒蔣采要從棺材縫裡看到她把他的寶貝兒子養成這樣,絕不會原諒她的……」
人 們的閑話、謠言越傳越多,也越來越喜歡嘲笑、批評他們了。聞喜母親咬緊牙根忍著,她看著這些自私無情的人,以前是怎樣巴結她、對她逢迎諂媚,現在又是怎樣 對她冷嘲熱諷!──以前她是怎樣大方的幫助過他們,現在他們又是怎樣回報她的?她真是看透了人情涼薄!心裡感到悲淒怨恨至極。
此時,只有結賽的父母偶爾還會送聞喜一些衣服穿,並安慰他:「聞喜,世事無常,人間的事物不可能永遠不變的,世上一切都不可能永久駐留,人生如過客,財物如朝露──你不必因為得到了什麼而高興,更不必為了失去什麼而悲傷。」
聞喜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他好像了解了一些甚麼,但回到家裡,母親的怨氣和怒意,她心理那種永遠斷不了的仇恨,就像黑色的烏雲一樣壓在聞喜頭上,好像連喘息都很困難,結賽父親的話,很快就被母親那洶湧黑浪般的恨意沖掉了。
艱苦的歲月一天一天的過去,轉眼間,幾年也熬過去了。
終於,聞喜已經十五歲。
聞喜母親有一塊陪嫁的田,是一塊肥沃的耕地,聞喜的大舅舅幫她耕種這塊田,把收成賺到的錢存下來給她。在聞喜滿十五歲那天,母親用這筆錢買了很多肉、青稞、黑麥子等,做了很多糌粑(註1)和酒,準備宴客。
貧窮寒酸的白母做出這樣一個舉動,全村人都開始議論紛紛,大家都在猜想:「這回,白莊嚴母恐怕是要正式請客要回家產了吧!」
註1: 糌粑–西藏人日常主食,以炒熟的青稞麥磨成粗麵粉,再用茶和酥油攪和成的食物。
密勒日巴傳奇故事(4):拒還家產
果然,白母在四柱八樑的大客廳裡宴客,把伯父姑母、親戚朋友、左鄰右舍全都請來,開了一個盛大的宴會。在客人坐定之後,白母站了起來,鄭重的說:「今天是 我孩子十五歲的生日,這次宴會雖然算是他的一個成年宴,主要卻是希望藉此機會,在各位面前再一次宣讀一遍先夫的遺囑。」說完,聞喜舅舅便站了起來,把密勒 蔣採的遺囑大聲讀了一遍。
讀完後,偌大的客廳一片沉靜,連杯盤碗杓的聲音都沒有,空氣像凝結住了。
白母打破了沉重的寧靜,接著說: 「現在聞喜已成年,按照他父親密勒蔣採的遺囑,我們現在應舉辦盛宴迎娶結賽姑娘,聞喜也應依照遺囑繼承家產──剛剛唸的遺囑,是聞喜父親過世前立下的,當 時各位也都在場,親耳聽到的。所以現在就請伯父姑母把代我們保管的家產交還我們──這幾年來,伯父姑母及各位親友們的照顧,我們非常感謝!」
沒想到,白母話一說完,伯父姑母竟同聲大喝道:「財產?你們的財產在哪裡?!」
當場全部的人都同時轉向伯父姑母,沒人敢發出一語。
「你們還有甚麼財產?你們的財產在哪裏?」伯父怒道:「密勒蔣採年輕的時候,跟我們借了很多田地、金子、牲畜──他死後,這些東西當然要還給我們!你們哪有什麼財產?你們的財產就連一顆石頭沒有!」
伯父又繼續罵道:「你們這個遺囑是誰編造的啊?這幾年我們無條件的供你們母子吃住,你們不知感恩,還做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你們這些忘恩負義東西!不如給狗吃飯,還會搖尾巴!」
伯 父不斷的罵著,越罵越起勁,好像真的有那麼一回事兒一樣。這時,他好像完全忘了:在場的人,當年都親耳聽過密勒蔣採的遺囑。這些人也都知道,就在密勒蔣採 最飛黃騰達的時候,伯父姑母舉家從外地搬來投靠他,他馬上好心的借給他們很多錢,還教他們做生意,讓他們也能賺錢、過好日子。
儘管大家都知道伯父睜眼說瞎話,但他氣勢洶洶的樣子,使得當場沒人敢說一句公道話,伯父也因此越罵越氣,越罵越好像真有其事,他咬牙切齒的罵,最後乾脆從座位上跳下來,用力踹著地板,對著白母三人大聲吼道:
「喂!你們聽到沒有?這個房子是我們的,你們馬上滾出去!」
密勒日巴傳奇故事(5):悲劇的開始
伯父一邊說,一邊拿起旁邊的一根馬鞭子來抽打聞喜母親,妹妹琵達嚇得躲在一旁,抱住聞喜發抖。伯父打完了母親,意猶未盡,抬頭看了一眼聞喜兄妹,看到他們 全身發抖、一臉驚惶害怕的樣子,怒氣更盛,他衝過去,用衣袖不斷摔打兄妹二人,口裡還一邊怒罵:
「我虧待你們了嗎?我們虧待你們了嗎?!你們這些不知好歹、恩將仇報的東西!」
白母跑過去抱住聞喜兄妹,用身體擋住了伯父對兩名幼子的拂袖亂打。她痛苦的倒在地上,大聲哭道:「密勒蔣採啊!你看見了沒有?你說你會從棺材縫裏爬出來看的,你爬出來啊,你爬出來看看我們母子三人啊!」
白母和聞喜兄妹三人抱在一起痛哭,他們哭得死去活來,扭成一團。所有的人看了都覺得無比心酸,忍不住落淚,但看到伯父那副霸道跋扈、人多勢眾的樣子,大家都不敢說話,連聞喜舅舅也只能靜靜站在旁邊,敢怒不敢言。
此時,伯父和姑母的惡氣還沒發洩完,最後竟惱羞成怒,乾脆對著他們母子三人咒罵道:「你們想要回財產嗎?沒錯,財產是你們的,那又怎樣呢?我就是不還你們,你們能怎樣?我高興拿你們的財產來請客、飲酒作樂,你們能奈我何?」他們說完,大笑著,然後鄙夷的說道:
「你們有本事的話,就找人來打一仗,把財產搶回去──沒本事的話,那就去放咒好了!哈哈哈哈!」伯父說完,便哈哈大笑的帶著他的朋友,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聞喜母親在極度的悲傷下,不停的哭泣,高大空曠的四柱八樑大廳中,顯得特別淒涼,好像連房子都為他們的不幸感到哀傷。
大廳中,只剩下聞喜母子三人和一些同情他們的親友。他們在站在旁邊,卻不知怎麼安慰聞喜母子。大家想辦法要幫助他們,商量著送他們點東西。
「我 既然無力要回自己的財產,就絕不能依靠別人的施捨養活自己的孩子──現在就算伯父和姑母要還我們一部份財產,我也決不會要!」聞喜母親抑止住無限的哀痛, 擦乾了眼淚,悲憤堅決的說道。「但無論如何,聞喜是一定要學一種手藝的──至於我們母女兩人,在還沒報答伯父姑母的厚賜之前,就算當丫頭、當佣人,也都心 甘情願!我們要做給他們看!」
在極端悲憤的情緒下,聞喜母親顯出她那剛烈好強的性情,大家看她意志如此堅決,也沒什麼話可說,就照她的意思做了。
這一天,聞喜原本以為他們家的悲劇將畫上句點,卻不知道,真正的悲劇現在才開始。
密勒日巴傳奇故事(6):發誓報復
白母希望聞喜能學得一技之長,將來能夠出人頭地,不必再受人欺負,看人臉色。她和琶達到處打工賺錢,除了供給聞喜一點學費之外,只能求得一點溫飽,日子仍 是苦不堪言──原本他們可以過著王公貴族般的生活,現在生活卻遠不如一般村民,要看人臉色,低頭乞求酬勞極低的工作;要忍受別人的冷眼相待,還要飽嘗村民 人前人後的冷嘲熱諷。每天過著半飽不飽、有一餐沒一頓的生活。
在無上廣地方有一位紅教喇嘛,很受當地人尊崇。那個時候,人心純樸,很相信神佛鬼怪, 一千年前,醫療科技不發達,人們遇到天災人禍,只能依賴喇嘛作法事,幫他們消災解難。當時西藏主要以種田、畜牧為生,最怕牲畜得瘟疫、收成被冰雹打壞,有 的喇嘛作作法事,就可以幫人們解除災疫、痛苦,這樣,人們就會很虔誠的信奉這個喇嘛。
這位紅教喇嘛很有名,所以法事忙碌,白母便叫聞喜去他 那裡拜師學習。有一天,嘉俄澤平原的村民開了一個歡宴會,辦了豐盛的筵席,請這位喇嘛當主客,大家在宴會中飲酒作樂,狂歡暢飲。聞喜也跟著痛飲美酒,很快 的,他就醉成一團了,喇嘛看他醉了,就叫他先把法會的供品拿回廟裡去。
這時,聞喜已經喝得醉醺醺的,他拖著軟綿綿的雙腿走在山路上,東倒西歪的朝廟子方向走。走著,走著,他突然想起宴會中的歌來了,便情不自禁的開始唱了起來。
聞喜從小就愛唱歌,歌聲很好聽,大家都喜歡聽他唱歌,好像只要聽他唱歌,煩惱就會不見。但自從父親死後,他連話都很少了,笑容也不見了,更不用說唱歌了。面對淒苦至極的母親和年幼的妹妹,再加上吃不飽、穿不暖,他的喉嚨像哽著一塊石頭一樣,就算想唱歌也唱不出來了。
這天他喝得爛醉,把所有的事情都忘的一乾二淨,他忘了母親的悲苦,忘了此時母親和妹妹辛辛苦苦的工作、受盡世間冷暖,只為了填飽肚子和供他學習──他喝酒喝得痛快,忘了別人,卻沒想到因此鑄下了大錯,改變了他的一生。
密勒日巴傳奇故事(7):醉酒誤事
聞喜酒興起來了,走在山路上,越唱越高興,越唱越大聲,嘹亮清脆的歌聲在山谷中迴旋著,風吹過來,旁邊的樹枝跟著搖擺,好像與他美好的歌聲一起唱喝似的。他興高采烈的邊唱邊跳,不知不覺,竟走到了回家的路上。
這 時,聞喜的母親正在廚房裡炒麥子,遠遠就聽到了宏亮優美的歌聲,她皺了皺眉,邊炒著麥子,嘴裡邊喃喃唸著:「這歌聲真美妙!實在和我兒子的聲音很像啊!」 接著她又搖搖頭,嘆道:「不可能的,不可能是聞喜,這個歌聲聽起來這麼快樂,我們母子這麼苦,聞喜不可能唱出這麼快樂的歌!」她一邊喃喃自語,手上仍一邊 炒著麥子,並沒有停下來。「也許是幻聽吧,可能是我太想念聞喜了。」白母心裡想,繼續炒著麥子。
然而,卻不像她想的,這歌聲並沒有停下來,而且越來越大聲,越來越靠近家裡──也越來越像聞喜的聲音!
「不 可能!」白母再一次說服自己:「這世上沒有比我們母子更苦、更可憐的了,我兒子不可能這樣興高采烈的唱歌,不可能!」她繼續炒著麥子,但是,當洪亮的歌聲 已經到了自家門口,她再也忍不住了,她跑到窗口往外一看──只見聞喜正手舞足蹈的唱著歌,他已經走到了門口,還在高聲唱著宴會裡的同樂歌。
白 母看見真是自己的兒子,頓時氣得渾身發抖,她把手上正在炒麥子的鏟子往地上一丟,另一隻手拿著的火鉗子也扔了,也不管麥子是不是會燒焦。她一手拿了根棍 子,另一手抓了把灶上的灰,衝到樓下。門一打開,正好撞見醉眼惺忪的聞喜,邊帶著傻笑、邊唱著歌。白母氣極,把手上的灰往他臉上一灑,舉起棍子,沒頭沒腦 的就往聞喜頭上、身上亂打一通。她邊打還邊大聲哭叫:
「密勒蔣採爸爸啊!你看看你兒子!看看他是甚麼樣啊!──你後代絕了種了!」她大聲喊到這裡,手上棍子更用力往聞喜身上亂打,真是不把這個不爭氣的兒子亂棒打死,出不了她這口氣!
她使出渾身的力氣,又是哭、又是喊、又是亂打,最後竟氣絕昏倒!這時,聞喜妹妹聽到聲音從屋裡跑出來,正好看見母親昏倒在地上。她跪在地上,一邊搖著母親,一邊哭道:
「哥哥!你看你把母親弄成甚麼樣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聞喜原本還迷迷糊糊的,突然遭到了一陣狂風暴雨的痛打,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聽見妹妹的話,才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他看見母親昏倒在他面前,一陣強烈的羞愧和悲憤襲擊著他,他心中悔恨不已,恨不得剛剛就被母親打死,現在昏倒的人是他,而不是母親。
密勒日巴傳奇故事(8):立志報仇
「母親啊!」聞喜看母親蒼白的臉上還留著憤怒的神情,他痛苦的無地自容,淚水不停的流下來,把母親的臉頰、頭髮、衣襟都沾濕了。他和妹妹一邊哭,一邊揉著 母親的手,輕搖著她的身體,想把母親喚醒。不知過了多久,母親終於醒過來了,她一看見聞喜,眼淚又馬上流了下來,嘆道:
「兒啊!」她講了兩個字,又哽咽的說不出話來了。聞喜心一緊,恨不得一頭撞死,以洩母親心頭之恨──這時,就算母親要他上天摘蟠桃、入海拔龍鬚,他都會二話不說照辦了。
白 母看到兒子渾身是傷,心疼的摸著他的頭說:「兒啊,你知道你在幹甚麼嗎?你知道你母親和妹妹過著甚麼樣的生活嗎?你看看我們的仇人,他們現在過著甚麼樣的 生活?那原本應該全都是我們的啊!你都忘了嗎?這深仇大恨你已經都忘了嗎?──光看看你母親,這個悲苦的老婆子,你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啊──怎麼還能那麼快 活的唱歌呢?你心裡還有這個母親?……」白母說著說著,忍不住又嚎啕大哭,聞喜和妹妹看到母親大哭,也跟著大哭起來,三個人抱在地上痛哭,看起來令人無比 心酸。
沒多久,聞喜抑制住了悲傷,抬起頭來對母親說:「母親,請您不要再悲傷了,您說的話沒錯。現在我已經下定決心:母親如果有什麼願望,不論是什麼,我一定幫母親達成!」。
「好!」白母從聞喜眼神中看出了他的決心,他們密勒蔣採家的人不是給人欺負好玩的,她眼中露出無比恨意,說:「我要你去報復我們的仇人!」
這時,伯父的譏笑聲好像還在白母耳邊,不停的響起:
「你們有本事的話,就找人來打一仗,把財產搶回去──沒本事的話,那就去放咒好了!哈哈哈哈!」
「你們有本事的話,就找人來打一仗,把財產搶回去──沒本事的話,那就去放咒好了!哈哈哈哈!」
「你們有本事的話,就找人來打一仗,把財產搶回去──沒本事的話,那就去放咒好了!哈哈哈哈!」
「你們有本事的話,就找人來打一仗,把財產搶回去──沒本事的話,那就去放咒好了!哈哈哈哈!」
……
這個聲音不停的在白莊嚴母腦中叫囂,越來越大聲,連帶她的悲憤和孤苦,幾乎要把她淹沒,現在她心中除了報仇之外,一點其它的東西都裝不進去了。
「我們孤兒寡母的,面對他們人多勢眾,唯一的報仇方法,就只有學殺人的誅法和降雹的咒術──我要你去把這些咒術學好,用誅法把伯父姑母和所有苛待我們的人,連同九族殺盡!──這是我唯一的心願,你做得到嗎?」白莊嚴母眼露猛烈兇光盯著聞喜看,咬牙切齒的問道。
聞喜的母親早已被仇恨淹沒,只想報仇,一了心中之恨,已經完全顧及不到自己這個要求,是否會毀了兒子的一生?
而聞喜,初為少年,很多人事還不知,被母親強烈的仇恨籠罩住,加上他天性純厚,因為自己喝醉酒,不知節制的忘我自娛,竟給母親帶來這麼大的痛苦,他感到痛悔、痛苦不已,現在就只是一心想滿足母親的心願,所以聽母親這樣一說,他便不假思索的立即答應母親的請求:
「好!母親,我一定辦到!請您立即為我準備旅費和上師的供養學費!」
就這樣,聞喜的人生又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他和五個他鄉來的青年一起去衛藏學咒術,從此,踏上了人生的不歸路。
密勒日巴佛修煉故事(9):拜師學咒
聞喜出發後,白母依依不捨的送行了很遠,最後非得分開的時候,她又把兒子叫到一旁,她握著兒子的手,含淚默默看著他──這個濃眉大眼的兒子,雖然已經成 年,成長過程中也經歷了無數的苦,卻還是一臉稚氣,除了眼神中對母親深深的依戀和從未消失過的靈氣至性外,他好像依然性情單純、人事不知。
他們就這樣默默無言相對著,好像有千言萬語要講,卻又不知說什麼好。不知過了多久,白母終於打破了那難耐的靜默:
「兒 啊!你要牢牢記住我們母子悲慘的遭遇啊!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咒一咒那些可恨的仇人!你一定要努力學習──你只要想起你這個可悲可憐的老母,就絕不可能忘了 報仇的事!」白母說到這裡,對兒子仍是依依不捨,她又開始流淚,但在這慈母的淚光裡,眼神中依舊不掩她要報仇的堅毅決心。她要把自己最後這句話,深深的刻 在兒子心裡:
「兒呀!你如果沒咒倒那些仇人就回家來,你母親就一定要死在你面前的!」
聞喜聽了,激動的向母親發誓:「母親,在我還沒成功之前,我決不回來!請您放心!」
聞喜說完,向母親告別後,又跑回同伴那裡,但他心裡還是很捨不得母親,邊跑邊回頭看,邊跑邊流著眼淚。他跑到一半,又很想再跑回去看看母親──因為在他心靈深處,彷彿有一種直覺告訴他:這是他們母子最後一次見面,以後他再也沒機會見到母親了!
白母站在那裡,一直等到看不見聞喜的背影後,才一路哭著回家。
那幾天,村裡的人都紛紛談論著白莊嚴母的兒子去學咒術了。
「白莊嚴母要報仇了。」街頭巷尾傳說著。
聞喜一行人向衛藏出發,他們打聽到了波通地方有一位喇嘛,會很厲害的咒術和誅法。聞喜心想:「母親說的沒錯,我們勢單力薄,絕對敵不過仇人那龐大的勢力,要報仇只有把最厲害的誅法學精。」這樣一想,他跟其他青年商量後,大家同意要去波通跟這個喇嘛拜師學咒術。
到了波通,他們禮拜了這位名叫雍同多甲的喇嘛,每個人都獻上了一份供養。聞喜把身上所有的東西都供養給這位喇嘛,他跪在上師面前說:
「上師,我不但要把身上所有的金銀錢財都供養給您,連我的身、口、意、所有的一切,也都供養給您──上師啊!我的親戚和鄰居把我們家害得很慘,造成了我們很大的痛苦,我要用咒術來處罰他們,請您把最好的咒術傳給我吧!」
上 師看著跪在那裡的聞喜,心想:這個憨厚的傻小子,一來就說要把身、口、意都供養給我,性子如此這般單純簡單的人,我倒還沒見過──恐怕以後也不可能再遇到 了吧?這小子看起來雖然憨傻,身上卻透露著一股與眾不同的氣質。他不禁也對聞喜不同看待,但嘴上卻只是微笑著說:「我要再慢慢看你說的到底是不是真話!」 (待續)
(大紀元)
摘編自《雪山之光–密勒日巴傳奇故事》【博大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