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落葉歸根 (四)拜佛

(四)拜佛

靜泉寺,坐落在青龍山主峰的山腰處。是青陽市頭等旅遊勝地,也是拜佛的最佳去處,很多人傳說寺裡的佛有求必應,因此香火不斷。就是市官、縣官也有來拜者,以求陞遷、免災或是還願。只不過為避開人們耳目,都是在清晨或傍晚來,住持也是默許了的。

青陽市背靠著青龍山,像似青龍山的一個港灣,從市裡到靜泉寺的路途也很近。今天出發的時間較早,小豐也記不清來過多少次了,新車熟路開得順暢,說話就到青龍山的主峰下了。

本來,按原計劃,喬舅和華姨該緊接著回家鄉的。可是,那天從山前莊回來,大家始終被那裡災和難的陰影攪擾著,喬舅和華姨想緩幾天再說。

前天,正好市裡告之有其它團來考察,便一起看了幾個招商項目,沒有太滿意的。僅舉兩例:

喬舅說:「合資的,跟他們折騰不起;礦泉水,各地都想上,偽劣的太多。」

唐舅有些傷感地說:「開發區,開得真是夠大的!搞什麼『三青一體同城化工程』,把青陽市、青山縣、清河市都連成一片。口頭說『三青』這個讀音還行,可清河市是三點水的『清』,竟搞名堂!這沿公路兩側全成了開發區,交通是方便,徵用的土地也比較便宜,可是佔用的農田特多了,真是太可惜呀!實質上是中共的地方官員想撈政績,讓人沿途觀賞,這招商引資一字排開,像搞展覽一樣,多風光!可是員工生活咋辦?從市裡通勤,得有多台通勤車,更主要的是每天路上耽擱大量時間,影響員工休息;生活區要放在公路旁,那事就更多了:孩子上學、家屬就業、買糧買菜、就醫問藥,怎麼辦?還有供水、供電、供暖、供煤氣都不好辦。所以說,『三青一體化工程』純屬花架子。」

昨天,看了一天大法資料,華姨又同陸伯伯單獨交談了一陣子。過後我問陸伯伯,說談的都是如何轉變觀念。

可喜的是,陸伯伯說腰不痛了、兩條腿覺得有些發麻了。這是他多少年來都沒有感知的。

唐舅和喬舅都鼓勵他說:「順福兄,按慧敏說的路走下去,康復有望!」

霍!山腳下好不熱鬧,喬舅讓停車,大家就都下來了。

來故鄉的靜泉寺拜佛,是喬舅多年的宿願,今天他來唱主角,大家都說聽他的指揮。

這邊有個跑馬場。那馬兒,都戴著各種色彩鮮艷的頭飾和鞍配,遊客騎上馬按著圓圈跑。膽子小的遊客和小孩騎馬,由馬主人牽著走;

那邊是抬轎場。「新娘子」出嫁要穿戴戲台上那樣的頭冠和服飾,待她坐上裝潢艷麗的花轎時,嗩吶鑼鼓隊便演奏起來,四個轎夫抬著花轎扭秧歌,讓花轎顫顫悠悠地走上一圈;

也有趕旱船的,還有騎毛驢回娘家的。

在地勢高一點的地方,有各種小吃店、旅遊品店、冷飲店、小食品店等等。

總之這裡是個地道的旅遊景點的盛況。

其實,喬舅對這些並不感興趣。他是想請些拜佛的香,一下車便奔佛品店去了。可是,小明明卻拉上姥姥去看抬花轎。

她興致勃勃地說:「姥姥,讓我坐一次花轎吧!裝扮個新娘多有味呀!」

華姨說:「不成,馬上就要上山拜佛去了。那裡已經有倆人排隊,還得等些時間呢!」

她撒嬌似地說:「姥姥!您是答應我的,玩玩中國特有的東西!以後沒有機會了!」

按理說這個要求並不過分,就是國內的孩子提出來也在情理之中,帶孩子出來旅遊就是讓她玩得高興,更何況是隔代人,華姨的內心可能也是矛盾的。因為喬舅回來就要走的,而我看小明明是非要耍鬧不可。偏偏此時,喬舅捧著香回來了,我真替華姨著急。

華姨不慌不忙地蹲下來,摸了摸那個脹紅了的小蘋果臉,祥和地說:「我的小同修啊!你看大家都要上山,你要等著坐花轎,怎麼辦呢?」

華姨看著她不言語,又提示了一句:「師父說:遇到矛盾的時候……」
「首先考慮別人!」小明明低下頭說,也覺得自己不對了。
「下山時,如果有空兒,舅爺們都願等你,你再坐。」
「那好吧!」 小明明痛快地答應了,看不出委屈勉強的樣子。

顯然這是「真、善、忍」大法的威力,他能使幼小的童心更純潔,這麼聰慧而懂事理。我的心又一次被打動了,一把將小明明拉過來,親了兩下,順口說:「向你學習!」

車子發動了,突然聽到:「新報,新報!今天新報!」

我急忙對喬舅說:「等一下!」於是拉開車門打招呼,「來兩份《青陽日報》!」

唐舅拿過報紙一看:「呵!我們都上了頭版了,這麼大照片!這大記者可了不得!」接著又念道,「《海外考察團在青陽》這還是專欄呢!其中有兩篇文章:《故土救災濟貧》、《投資考察求真》……捐給受災群眾三十八萬元……考察了礦泉水等四大項目。這張照片是我和「老山叔」,這張是慧敏和仁兄,很感人!這鬼丫頭什麼時候搞的?」

唐舅說感人的,是他給「老山爺」存折時照的,我用數碼相機抓拍的,放大以後效果很好。高齡老農那皺紋交織的臉上滴著淚珠,接受捐款,後邊襯托的是很多人流淚、擦淚,確實有一種向外擴張的力量。

華姨說:「曉靈,你的照片很有衝擊力,這報道會引起很大震動。在國外你可能會受到嘉獎、加薪,在大陸的結果可能就不好說了。」

我辯解說:「做為記者,這都是真實的,該報道的。」
華姨一字一句地說:「你記住:在大陸,做好人都難!」
我在心裡重複著:「做好人都難!」
喬舅招呼小豐:「好了,走吧!」

華姨好像還有話,卻沒有再說下去,可能是怕干擾了今天的日程。

車子沿盤山道迂迴而上,這是改革開放以後才修建的柏油路,還沒有完全通到寺院。到達停車場後,還得走一小段山路。不過,這裡也有抬滑竿的,可能他們知道開車來的都是有錢人,所以要價還很高,陸伯伯也只得坐上了。

寺院前的道不寬,可是兩旁卻擠滿了人。有賣茶蛋瓜籽的,賣雪糕飲料的;現烤地瓜的,烤羊肉串的,熏雞架的,炸麻花油糕的,攤煎餅果子的;有照像的,導遊帶錄相的,等待抬滑竿的;也有擺地攤賣旅遊品的,賣工藝美術品的,賣佛品的;也有賣新鮮山蘑的,賣山野菜的,賣甜桿節的;還有賣各種光盤的,賣算命、氣功、佛經、黃色書的;有大嗓門吆喝的,也有用錄音喇叭反覆叫賣的,還有到身邊來小聲說「有好碟」的。人聲鼎沸,吵鬧喧嚷,煙氣刺鼻。

喬舅皺著眉、筋著鼻子,嘴不說可心煩透了。我想起來了:佛教講清淨,又講修口,在山前莊那天他都一言沒發嘛。

華姨則不以為然,好似早已料到了。她給小明明買來一根甜桿節,並告訴她怎麼吃,小女孩這回高興了。

唐舅對山野菜很感興趣,一一地細看:有山蕨菜,野芹菜,茨芽菜,黃瓜香,白毛蒿,車前菜,馬蓮菜等等,他彷彿在尋覓童年的記憶。

喬舅拉了拉唐舅,不得不開口了:「這裡特嘈雜了,願意買回來再說。」
我要去買票,唐舅拉住了。喬舅買了門票,又到導遊處。導遊的項目還不少:有錄音機導遊,Mp3導遊,Mp4導遊,國內遊客導遊,國外遊客導遊。

喬舅說:「是國外團,最好是小師父。」同時單手立掌,表示佛門中人。
對方說:「可以,是真僧尼,二百元。」

這不等於向國外人說:導遊的有假僧尼嘛!看來為了賺錢,就不怕挑明了。

果然,來了一文靜謙和的小尼姑,約三十幾歲。她單手立掌說:「我叫淨明,向各位施主問好!如有不周,敬請諒解!」

唐舅問:「你這兒還有假僧尼導遊嗎?」

淨明態度祥和而不作答。

華姨對唐舅說:「鳳海兄,不必難為淨明瞭!」 唐舅笑了。

於是淨明按照固定的導遊詞,開始了一處處的解說。

大家穿過前殿,來到後堂正殿,只見煙霧瀰漫,三尊佛像都看不太清,敬香的人們卻排成了長隊。玻璃功德箱裡扔滿了各種紙幣,一個和尚在旁邊單一節奏地敲打著木魚,大香爐裡正燃燒著高低不等的香。說來奇怪,縷縷香煙不斷波動著往上升騰,到達殿頂又從四周回轉過來。

我正在納悶:為什麼波動?要麼人們說靈驗呢!

小明明突然躲到華姨身後,拉著她的手悄悄地說:「有個蛇腦袋在那裡擺動,還吐著芯子呢!」

華姨像想起了什麼,馬上莊重地說:「單手立掌發正念!」 明明點頭會意。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香煙立即不波動。

明明說:「姥姥!都跑沒了!」

華姨又悄悄地告訴我:「小明明天目開了,能看到另外空間。這裡佛早都走了,來些低靈的東西在捉弄人,叫動物附體。」

排隊敬香的人不知所以,反倒覺得失望:是否神佛到我們這兒就走了!細打量這些人:有善男信女,可能是求得如意戀人的,或求生兒子的;有中年的、穿唐裝的,可能是求發財的;也有老年夫婦,可能是求治病的;還有幹部打扮的人,可能是求陞官、消災的。真想拜佛修行的,可能唯獨喬舅一個人。

說來湊巧,敬完香走出來的週二狗,正碰上唐舅。

「哎!唐團長,舅爺!還記得嗎?我是家樂公司的周萬有。」
「記得,記得!」
「我是真心請你們,一直開著綠燈,在您覺得方便的時候,隨時可以來!」
「好,好!」
「噢!您是大記者曉靈吧?」這個酸溜溜的小子,伸出手朝我走過來。

我的手伸出去沒和他握,卻指向佛像說:「這裡可講清淨啊!」

他沒有覺得自己酸而難看,繼續說:「你的報道真有水平,大家都說好!只是有一點建議:你報道哪裡,得和人家頭兒商討商討才好。你看剛才宋揚書記就不太高興,說受災這話影響不太好,連我在那裡的農副產品公司,客戶要聽說災區就不願上門了!」                                               「老百姓都吃不上飯了,那還怎麼說好呢?」我反問道。

「這個,……我不懂,作參考,作參考啊!」連說帶後退,走了。

我心想:佛若有靈,能保佑這樣的人嗎?拜佛的,什麼人、什麼心都有,連我都煩了,佛還能在嗎?正與邪是分明的,邪靈才受邪人拜呢!看來,一早上宋揚書記也來過了。

敬香的人,有的可能認為今天佛不在了,也就放棄了排隊,撤出了。很快輪到喬舅了,他正想施捨,華姨上前攔擋了他。於是,他只是上了香。

在西偏殿裡,有個老點的和尚手拿著一面鏡子,對著太陽,把光往小佛像上晃。

淨明說:「這是靜泉寺住持在給佛像開光。」 

喬舅問明白了:說開一個光五十元。

陸伯伯說:「他也是市政協常委。」
小明明說:「姥姥!那人渾身都是黑氣,骨頭都發黑!」
華姨說:「跟書裡講的一樣,假開光,真賺錢,發佛像開光的財,鑽到錢眼裡去了。」

我看到淨明的眼睛睜大了,上下打量著華姨,好像增添了信任感。

在東偏殿門上有個扁額,以行書寫著兩個大字:「古跡」,這是中國盛行的多要錢的「園中園」。售票口寫著:每人五十元。淨明介紹說:「是青陽市的古跡。」

對此,喬舅、唐舅非要看不可,說回來就是要尋尋根嘛!

可是,看了令人感到乏味,原來是青陽境內一些零散的出土文物。

順著正殿西山牆往北走,便看到了西挎院的月亮門,牌扁上用隸書寫著:「靜泉」兩個大字,靜泉寺的名字可能由此而來。售票處又是寫著:每人五十元。

「靜泉」這裡有兩處景觀,還真有些遊覽價值。一處山崖上,陰刻著三個油漆的大紅字,十分醒目:「龍吐泉」,下面的標語牌上還寫著說明詞。那泉水是從山崖石縫裡稀稀零零滴淌下來,流到木槽裡,木槽下是個漏斗,漏斗下有個量杯接著。可貴之處滴流少而慢,又傳說可醫治百病,且增福增壽。物以稀為貴,有個小和尚在接水,三分鐘接二百毫升一量杯,每杯水五元。而等候飲水的人還排得不少,因為既來此一遊,如不喝上一杯「龍吐泉」水,豈非憾事?

另一處是個水泥砌的大水池,水池中間是由山石砌的較高的小水池,小水池裡的水翻著花,不知是從哪裡流出來的,也不知又流到哪裡去了。小水池的山石上,由兩根鋼管豎起一個標牌,上邊寫著三個大字:「靜泉池」,在大水池外邊豎起的標語牌上,寫著「靜泉池」的說明。

「靜泉池」比較神奇,在沒有風吹,水面平靜時,把壹角錢的硬幣平放於水面上,它會在水上漂浮,而心不平氣不和的人,放硬幣則容易沉底。                   
小明明倒是感覺新奇,擺放硬幣玩得很快活。

淨明的導遊詞由始至終,都充滿了官話、套話。連我聽了都覺得彆扭,很像個招商引資廣告。諸如什麼:「青陽市歷代古城,人傑地靈。靜泉寺傳統文化,中外聞名。」「青龍山之靜泉,純係極品礦泉。富含微量元素,常飲益壽延年。」
淨明最後說:「如有意見、建議和感受,請留言。淨明不才,請多包涵!謝謝大家!」
唐舅說:「完了?我怎麼感覺:門前像集貿市場,院內像賺錢的旅遊景點呢!」

喬舅央求說:「小師父,我是誠心來拜佛的,以為大陸能有真正的修行之地,可是很失望啊!能不能再介紹點那個導遊詞以外的?請教,請教!」說著單手立掌,表示求教。

唐舅也和緩地說:「小師父,我們觀光考察團是民間私訪,看得出你是個有文化素養的真僧尼,講一講寺廟的歷史,修行的逸事等。這一百元算是辛苦費,請笑納。」

淨明的臉唰一下紅了,躲閃著根本就不收這小費。她忙說:「我有待遇,不能再收!不是,……」她又覺得失言,補充說,「我是說,我也是後來的,原來在戒壇寺。」

華姨和善地說:「戒壇寺好啊!我們師父在那裡寫過《轉法輪(卷二)》。」 淨明點點頭,華姨接著問,「那你怎麼到這裡來的?工資是怎麼開的?不必怕,相信我們,都是有信仰的人。」

喬舅說:「出家人不打誑語。」

淨明說:「看得出,你們都是好人。我出生在青陽,大學畢業就在戒台寺出家了,二零零一年青陽市出面,說為了擴大改革開放,硬把我要回來的,還有一半多不是出家人,是『內招』進來的,都開資。」

華姨對我說:「在大陸像這個『內招』,還有對法輪功迫害的『內緊外松』,『內』這個、『內』那個,都是怕老百姓知道的,暗地裡偷偷地、見不得天日地搞鬼事。」
我點點頭。

華姨對淨明說:「你這兒開資,有處級的,像住持;有科級的,你可能就是?」
淨明也點點頭,又說:「不過,更多的情況我就不知道了。……」

喬舅問:「你這兒有沒有年長的,在寺院呆的時間長的出家人?」
淨明回答:「有一個,圓真師伯,原來護院,後來種菜了。現在,……」她只跟華姨耳語了一句什麼。

喬舅忙說:「有勞小師父,帶我們去一下好嗎?」
華姨也渴望地看著她,淨明說:「好吧!在後山下不遠。」

大家正考慮陸伯伯怎麼辦的時候,小豐已把他背了起來。這小子還很知事理,我只是交待過這是私訪、嘴要嚴,可是他倒很有悟性:不能再讓抬滑竿的來了。

往下走一小段彎曲的山路,便看到了一畦畦梯田,生長著各種蔬菜。在一幢綠樹環抱的小房前,是一小塊空地。走到近前才看到一個老和尚正在盤腿打坐,大家都放輕了腳步,很怕影響了坐禪入定的出家人。

小明明興奮地說:「姥姥,是發正念,大蓮花掌!」

這位老僧人,顯然已經聽到來人說的話了,慢慢站起身來,真是鶴髮童顏,不,不是頭髮,是鬚眉皆白,光頭頂上受戒的九點印記清晰可見。喬舅在前單手立掌,華姨在後雙手合十,老僧人也祥和地雙手合十。我明白了淨明跟華姨的耳語是:「現在他也修煉法輪功了。」

在相互見禮後,喬舅說明了來意。老僧人聽了,又環視了一眼我們這些陌生人,在思考著什麼,不輕易地開口。

喬舅又謙恭地懇求說:「我想在大陸尋找修佛的清淨去處,懇請老師父指教。」

華姨雙手合十著說:「就是講清一些真相。我們都是一起來的,我保證:都能做到修口。」

老僧圓真捋了捋那銀白色的鬍鬚,慢悠悠地說道:「聽師父傳下來的,這座寺院,是明朝嘉靖年間興建的。到清朝順治皇帝出家後,康熙大帝時又大擴建了,僧人達到半百。日本人侵佔時,也沒有干涉宗教修煉之事。國民黨來時,還有些高官進寺參拜。就是鬍子(土匪)也沒攪擾過寺院,所以靜泉寺一直香火很盛,遠近聞名。」

喬舅說:「那時我來過寺院,雖說戰亂這裡可很清淨。」

老僧語氣一轉又說:「可是共產黨來了,事態大變樣。他們帶領農會的人,來砸佛像、毀寺院,說這裡是封建迷信的老巢,鉤叉鍬鎬全上來了。把前殿和偏殿的八大金剛、十二羅漢、四大菩薩全砸爛了。寺裡的僧人都心急如焚,站成了人牆保護佛堂正殿。那農民砸紅了眼,竟用鎬頭把老方丈的頭打破了,鮮血直流摔倒在地。出家人再也忍不住了,都操起了傢伙式,有個八路軍小官一看不好,立刻向空中鳴槍。兩伙人僵持不下的時候,我師父出面同八路商討,去見市軍管會。因為上頭當官的就好講些冠冕堂皇的話,表面上也得做出點樣子,最後總算保住了正殿佛像:釋迦牟尼佛、阿彌陀佛、藥師佛。可是,老方丈卻只剩下一口氣,沒過三天就圓寂了。

「這還沒算完,緊接著來了工作組,強行地讓出家人還俗,當農家的上門女婿,大多數人被攆出了廟門。又是師父帶領我們八個人,堅持不走,要求讓上頭來人面談,結果也沒有人來談,我們就算留下來了。」

唐舅說:「還沒有全趕走,這樣一來它就可以對外宣傳:『保護了宗教寺院』!」

老僧接著說:「可是到文化大革命,真是史無前例了。破『四舊』把佛像身子砸破了,頭打掉砸碎了,寺院被徹底搗毀了,趕僧人全部還俗。給住持師父戴了高帽上街游鬥,沒幾天功夫把老人家弄得歸天了。也是沒過多久武鬥時,那個領頭砸碎佛像腦袋的人,他的腦袋也被一顆流彈炸開了花。」

喬舅心疼地說:「惡有惡報。可惜了老祖宗留下的文明古跡,都砸爛了!人常說八國聯軍火燒圓明園,這個中共毀壞的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不知要多多少倍?!」

「那麼,這裡的佛像都沒了,人也就全散了?」

老僧說:「我就是死在這裡也不走,他們最後說:『那你就做看守寺院的吧!將來怎麼辦再說。』這樣我便把廟門緊閉獨修起來。」

唐舅問:「那後來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老僧笑了笑說:「改革開放了,外國人來了得有個看的,得擺出點尊重宗教的樣子,得有點傳統特色,市裡決定修復寺院,重建靜泉寺。把還俗多年、在市宗教管理辦的那個的人,找回來當住持。把本市在外地出家的人,高薪請回來,再就是『內招』些假僧人。佛像身子修復,頭再重新制做。」

喬舅問:「那佛還能靈驗嗎?這裡也不能修行了?」
老僧說:「佛像已不是真身了,上去的是狐黃白柳那些東西,把佛殿搞得烏煙瘴氣。來的人求什麼的都有,癡迷的還以為拜到了佛呢,誰拜誰倒霉!

「靜泉寺也劃歸園林管理處管轄了,把寺院辦成了旅遊景點,不幾年竟賺了一千多萬,結果被園林處的何處長竊為己有,攜款外逃了。

「真修佛的人,還能在那裡呆嗎?我由護院轉來種菜,正好在此清淨之處修行,我還保存著一尊袖珍釋迦牟尼佛像。」

唐舅說:「看得出來,老師父是真正修煉的人!」

喬舅望著老僧圓真慈祥的面容,又通身打量了一番,然後懇請地說:「圓真師父,我是從海外回鄉特意來拜佛的,能見到大師您也算沒白來。圓真師父!在下欲拜您為師,真心做個居士。您可願意收下這個老年弟子?」說著便表露出急切叩拜之意。

老僧上前拉住喬舅的手說:「不妥,不妥!原來我有時也很愁腸,佛教到今天這樣子,還能修得圓滿嗎?其實,我也嚮往那樣的淨土啊!」

他看了看華姨,華姨讚許地點了點頭。老僧圓真接著說:「幸運的是,這樣的淨土找到了!」

喬舅帶著渴望的心情,忙問:「淨土在哪裡?」 我有點意識到 「淨土」之所在。

老僧還是不緊不慢地,但卻是欣喜地說:「說來神奇,也是佛緣,二零零四年的一天大約是寅時,天色還很黑,窗外突然明亮起來,我起身一看,是一個發光的淡紫色圓球,他不停地旋轉著向後山下移動。我悟到:是紫氣東來,是佛家常講的法輪。我不由自主地跟隨著往前走,直奔有一塊紅光的地方而來。到此處法輪消失了,有個人在這裡打坐煉功,看似佛家的功,可又不是佛教的,其實就是在修煉法輪大法。這個人原來是市裡退下來的一個領導,他已在這兒煉功五年了,不能細說啊。他告訴我:『這是佛家八萬四千法門的一個修佛法門。』他又給了我一本《轉法輪》書,我兩天一宿時間看了一遍,心裡就像開了一扇窗,這才是我此生要尋找的佛法!」

唐舅指著華姨對喬舅笑著說:「慧敏女士早就給你送到家門口了!可你卻不認識,還山南海北地找呢!」

喬舅說:「您已經修這麼多年佛教了,怎麼就改了呢?」

老僧又說:「李洪志師尊在書中說:『釋迦牟尼講的法,只是在二千五百年前給層次極低的那種常人,就是剛剛從原始社會脫胎出來的,思想上比較單一的這種人講的法。他講末法時期,就是今天,現在的人用那個法已經修煉不了了。末法時期廟裡的和尚都很難自度,何況度人。』我這回明白了,佛教中的法只是初級層次的法,宇宙的特性『真、善、忍』,才是最高的佛法,也就是法輪大法,他涵蓋了所有正傳宗教中的法。

「末法時期,其它宗教都救不了人了。就只有主佛下世,帶著最高的佛法,才能救度眾生。從開天闢地時至今,宇宙中就有法輪在轉。我們總說:『法輪常轉,佛法無邊!』可是法輪具體是怎麼回事?就不知道了。這回『法輪聖王』來世間都明白了,可謂萬載難逢!我才學三年,領悟得還不夠深,淨明也是剛剛在看大法的書,還請老同修指正。」 他最後謙遜地對華姨講。

華姨說:「講得好,您現身說法,講得很好!有緣千里能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得緣分到了才成!」她對喬舅說,「你相信佛教的佛經,你可知《涅槃經》中的記載:釋迦牟尼佛告訴他的弟子,末法時期將有『法輪聖王』下世傳大法救人。佛經中還記載:優曇婆羅花三千年一開,花開之際就是轉輪聖王下世正法度人之時。如今優曇婆羅花已在世界各地開放了,正應了這種天象的變化。」

喬舅說:「三千年一開花,誰見著了?」
老僧說:「還真巧了,這後山有一處,就有優曇婆羅花開了。」
唐舅說:「百聞不如一見,那就請您帶我們一飽眼福吧!」

在優曇婆羅花開的地方,已經有些人在圍觀。這正是在一個山路旁,一簇在光滑的鋼管電柱上生出七八隻,一簇在榛子葉的葉面上長了十幾隻,是銀白色的小花,花形如鐘。鋼管上還貼了一張紙,樹叉上掛了一塊紙板,不知是誰搞的《優曇婆羅花的說明》。人們紛紛談論著:
「真是神奇,鋼管上咋能長出花來呢?」
「神了,沒有枝沒有葉,只有一根莖,就開花?」
「可夠精緻的了,這花莖細的像金絲,真乃神花!」
「韓國、台灣、美國、悉尼,還有鐵嶺龍首山都出現了,是天象變化的預兆。」

有個老知識分子模樣的人,回頭看出老僧圓真是個出家人,便問道:「請教老師父,佛經上真是那麼說的?三千年一開花?……」

老僧令人很信服得點了點頭。

那人緊接著說:「那真就和李洪志大師傳的法輪功相吻合了!」

又是一陣議論:
「法輪聖王,真的是聖人出世了!」
「我早就說修煉『真、善、忍』的,到什麼時候也不會錯的!」
「倒是幾十年來搞的運動,沒有一個不錯的!」

大家正敞開心扉地談說著,自然而然地流露著人本性上的純真。

突然,從山下上來四五個警察,凶赳赳、氣昂昂地,氣喘噓噓地吐髒話:「他媽的,看什麼看?!」七手八腳地砸花,撕說明書,踹紙板。

有倆年輕人,一看這架式先走了。

「哎!那倆人回來!別溜!!」為首的警察喊叫著。
一看這倆人站著不動,並沒有聽從,跑過去倆警察說:「你倆是不是人?咋聽不懂人話呢?!讓你倆回來!」
「你們不是不叫看了嗎?走咋還不對?!」
「你說看就看,說走就走,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人長的兩眼看東西,長的兩條腿走路都不能自由?難道也違法嗎?!」

倆警察理屈詞窮了:「什麼他媽『南道』『北道』的,這就是法!」說著就用電棍電倒了倆年輕人,同時還上去踢了兩腳。
有幾個人說:「不許打人!」
當頭的警察想看看是誰說的,沒看出來:「不打好人,妨礙公務就不行!告訴你們:只要罵一句法輪功,就可以走人!」

陸伯伯叫小豐背他往前走,理直氣壯地問:「你們這做法是誰的主意?」
華姨、喬舅、唐舅也都走到前邊來了。

我一看要發生衝突,趕緊拿手機給市委秘書長打電話,悄聲地報告此事態。

警察頭看出了有來頭,未敢先動武,陰陽怪氣地反問:「你是什麼人哪?」

華姨一字一句地說:「這位是青陽市政協常委——陸順福,陸老先生。」
這個警察頭也覺得是個人物,可嘴裡還叨念著:「政協有啥權力呀?你還管不了這個事。」

唐舅靈機一動,把今早晨的報紙打開來說:「我們是海外觀光考察團的,我是團長——唐鳳海。」

我打完了電話也走過來,拿出記者證說:「我是《青陽日報》記者——李曉靈,現在隨團考察、採訪。」

警察頭撓撓腦袋說:「我們為迎接十七大順利召開,消除一切不安定隱患,這是政治任務。那麼,你們走吧!」

陸伯伯說:「光我們走不行,非問明白不可!」
警察頭說:「你走你的就行了,你管不了那麼寬。」

陸伯伯對我說:「曉靈,給我撥打市委常委、政協隋主席的電話,號碼是……」

我捅了一下陸伯伯,示意他先不要打了。因為這時警察頭的手機響了,可能是我的電話起了作用。顯然是他的上司在訓話,從他背卑躬屈膝的樣子即看出,電話裡好像說:你們別在外國人跟前丟臉了!

果然,警察頭放下電話謙卑地說:「各位,六一零辦公室的電話,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誤會,對不起!沒事了,各行其便吧!」

警察頭又一揮手,另幾個警察也跟隨他灰溜溜地下山去了。

有人說:「過去土匪在深山,如今土匪在公安!」大家哈哈一樂,各自下山。

剛才那個老知識分子,走出了幾步又回來,看看周圍沒有別人,便說:「看得出,你們都是正派人。講一個我親眼見的密聞,正好和優曇婆羅花相對應!叫『藏字石』。」

「我趁身體好,在暮年來了個雲遊,今年春天到貴州省,看到一塊距今兩億七千萬年的『藏字石』。是在二零零二年六月,在平塘縣掌布鄉發現的。五百年前崩裂的巨石斷面內,自然呈現六個大字:『中國共產黨亡』。據科學考證,未發現人為加工的痕跡。每個字一米見方,字體古樸。好像浮雕突出於石面,堪稱世界奇觀。國內多家媒體都搞了報道,卻隱去了『亡』字,欺瞞百姓說:出了『救星石』!可是,實地看和風景區門票上的照片一樣,『亡』字都清晰可見。中央的幾個頭都去看了,他們都心知肚明,可『藏字石』既已公開還咋能改口?現在對這個旅遊景點真是騎虎難下,只得硬著頭皮開放。不過景點搞了個新規定:參觀的遊人,只准看不許議論。這不明明是自欺欺人——《皇帝的新衣》嗎?」

大家都說:「天人相互感應,天即將滅中共了!」

喬舅轉過身來對老僧說:「圓真師父,……」

老僧忙糾正道:「不要再叫我『師父』了。大法的『師父』就一個,進門不分先後,都是弟子。」

喬舅又試探地問:「圓真老人家,我很想到您這清淨的地方來,跟隨您一起學習法輪大法,可以嗎?」

圓真老人笑笑說:「李洪志師父是開大門洪傳普度的,現在法輪大法就是在常人社會中修。」

華姨補充了一句:「不脫離世俗,修得更紮實,出污泥而不染,而且修的是你真正的自己。」

圓真老人又說:「我這裡正好有一個韓國僧人修大法的故事,送給你吧!」說著遞給了喬舅。

喬舅很有體會地說:「這回我總算拜到真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