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窄的鐵門和寬寬的太平洋

張霜穎

我與爸爸媽媽隔著太平洋,隔海相望的日子,太平洋只是一顆眼淚,有分別卻沒有離愁。海鷗天天捎著風信子的花香,倚在老房子的窗前,訴說著我的心情故事。偶爾,爸爸會抬頭望望白雲,上面有幾縷塗抹,那是我的家書,媽媽會停下來嗅嗅花香,有幾份熟悉,那是我從沒有遲到的問候。

潮漲潮回,日出日落,太平洋那麼寬,她連接了黑夜與白天,她連接了西方與東方,然而寬寬的太平洋,卻隔不斷我們的心,我們彼此的思念,日日相聚。再遠的距離,也不過是一張機票,一個電話,一張生日卡。分別的日子越久,見面的日子越近,在我們彼此的思念中,太平洋只是一個忠實的觀眾。

然而夏夜的一個傍晚,黑雲壓城,太平洋波浪衝天,海鷗再也飛不過天塹,我的心遺失在臨海的懸崖, 不想回來。日夜尋覓的眼光,在黑夜與暴雨中,遙望著家鄉的方向。然而再也沒有了去時的路, 也找不到掛念的人。淚雨紛飛,紛飛的思念,落進了深深的太平洋。
在海的那一面,那一塊古老的土地上,一切的變化發生的那麼快, 一夜之間,爸爸媽媽被鐵門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

那是監獄的鐵門,窄窄的鐵門,卻寬過了太平洋。

我從此看不到,聽不到,盼不到我深愛的雙親。

爸爸是一位物理教授,卻通曉琴棋書畫,他天性豁達善良,別人的困難總是他自家的事,像極了“射雕英雄傳”中的郭靖,是我心中的大俠,媽媽獨愛吟詩賦詞,性情豪爽,一雙巧手變換無數腐朽為神奇,是我心目中的才女,爸爸媽媽就像是一對神仙眷屬,早已年過半百卻依然享有童真的快樂和成熟的悠然。 在這個無比寬鬆溫馨的環境中長大的我和他們似朋友多過兒女。正如一首歌中唱的, 我們快樂著彼此的快樂。即使八年前我來到了紐約, 我們一家仍然是天涯如咫尺。

不久, 爸爸媽媽接觸到了法輪功, 他們驚訝於修煉的博大精深, 做人的目的就是返本歸真, 他們更加嚮往遵循真善忍的人生, 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 爸爸媽媽在人生路上再一次攜手, 決心永遠修下去。我一度詫異於他們的轉變, 一邊也悄悄研究起法輪功, 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原來是如此美好的功法, 不但袪病健身, 還可以淨化心靈, 不知不覺中, 一個人從裡到外都變得美麗年輕! 我們的心又一次越過了寬寬的太平洋,溶在了一起。

那段短暫的日子是我們生命長河中美麗的回憶, 爸爸媽媽的身體得到了極大的改善, 照片上他們年輕了,也更加愛笑了,他們的心向所有的人敞開, 竭盡所能的幫助著認識與不認識的人, 爸爸媽媽學會了用更高的標準來要求自己, 所以他們的朋友越來越多, 我們的家庭也越來越大了, 太平洋上空充滿了我們的歡聲笑語, 每一次電話中的快樂都讓我感覺再一次回到了爸爸媽媽的懷抱, 再也沒有因為寬寬的太平洋造成的任何距離。如果還有,太多朋友的關心和愛早已填滿了所有的縫隙。我們快樂著每一個人的快樂, 幸福著每一個人的幸福。

然而美好的日子總是太短暫, 1999年7月對法輪功的鎮壓開始了, 我幾乎是立刻就失去了爸爸媽媽的消息。無數個日日夜夜的心急如焚, 太平洋驀地高如天塹, 電話被卡斷, 信件無法到達, 只有在那時, 我才發覺, 原來我們是在兩個世界裡, 那塊古老的土地, 我們共同熱愛的家鄉, 離我那麼遠, 那麼遠。

後來輾轉得知, 爸爸媽媽被抄家, 被拘留數月, 被強化洗腦, 而後一直被監視居住, 24個小時不得自由。一生善良正直的父母想不通, 真善忍怎麼可能是錯的, 做好人怎麼可能是錯的, 由於修煉法輪功的身心受益, 滴水之恩, 當湧泉相報, 他們不願意違背自己的良心作任何事, 他們更不願意去造謠誣陷以換取自己的自由, 因此, 他們的處境越來越艱難。在2000年秋天, 萬般無奈中,他們離家出走, 流離失所, 2001年1月1日被捕, 4月雙雙被秘密判刑3年。

苦苦地等待,我終於得到了爸爸媽媽的消息, 沒想到卻是他們身陷囹圄, 鐵窗度日, 從此我與爸爸媽媽天各一方。

長期的身心折磨,嚴重的損害了他們的健康,長達十幾個小時的重體力勞動與強化洗腦天天重複上演,是要洗去父母對返本歸真的追求嗎? 還是要摧毀人們心中對正信的嚮往? 為什麼一句真話會有人這麼仇恨?

多少次午夜夢回, 我回到了從前, 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變化,多少次夜深到天明, 我對著月兒說話, 想像著爸爸媽媽能夠聽到, 我載不動的思念飛過了太平洋, 卻飛不過窄窄的鐵門, 只有一顆心, 隨著海水起起伏伏。月亮圓了又缺, 缺了又圓, 我們家卻再也盼不到團圓.

春花秋月,夏荷冬雪, 所有的美麗都失去了它本來的顏色。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我就會想起他們,他們現在在做什麼?衣服穿的夠不夠?臉上的笑容有沒有多一點?夢中有沒有夢到我的思念?然而我卻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們的選擇,作為一個高貴的人,在人生心靈的十字路口上, 爸爸媽媽用自己的行動告訴了我,人要為自己的生命負責。真理的光輝,什麼都遮擋不住,即使是黑黑的牢房和深深的鐵門。

爸爸媽媽,你們聽到了嗎?我們的心,有著生生世世的緣分做結, 無論什麼也割不斷,不論冬季的冷風多麼刺骨,黑夜多麼漫長,我相信,越來越多的朋友會和我一起,叫醒更多報春的喜鵲,牽起春風,喚醒沉睡的大地。也許,那一瞬間會來的那麼快,那麼快, 剎那間,世界就變了模樣。

朋友們,有什麼比善良更需要呵護, 聽從你心中的渴望,和我一起,去敲春天的門吧。

爸爸: 張興武 被非法關押於山東濟南劉長山勞教所 三大隊
媽媽: 劉品傑 被非法關押於山東濟南女子勞教所 一大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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